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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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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

雪濃如一片薄薄的葉子在這黑夜裏悄無聲息墜入了水塘中, 連水花都很小,沈宴秋追到斷橋上往水中看,她甚至沒有掙紮尖叫, 認命的沈入水底。

沈宴秋縱身跳進水中, 他腿上的舊傷碰到冷水忽然發作, 猶如數根銀針錐刺, 他強忍著刺骨疼痛,游近雪濃, 小心抱住人, 游上了岸。

雪濃已陷入昏迷, 渾身濕透,沈宴秋放她在地上,按壓了幾下心口,再渡了幾口氣給她。

雪濃才把嗆到的水吐了出來, 但是人依舊沒清醒。

沈宴秋伸手撫了撫那蒼白的臉,想不出該叫她什麽,叫她小姑娘,可他們已是這樣的關系,叫她名字,最纏綿時,他一叫雪濃, 她便痛苦的搖著頭,她不喜歡自己的名字。

沈宴秋停頓須臾,還是放棄叫人。

剛在水下,她的頭似乎被石頭之類的東西碰了一下, 先前大夫就提醒過,不能再傷腦袋。

沈宴秋凝沈著眉, 先抱人起來,托著她的腦袋放在肩上。

河對岸就是園子,常有人走動,不宜在這裏停留,沈宴秋將雪濃腳上的繡鞋脫下來,一只丟在岸邊,一只丟進了水裏,便抱著人回客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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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堂孫氏審到一半還沒雪濃的下落,恰有沈家的小廝來報,更深露重,沈宴秋和雲氏已坐馬車回府去了。

沈宴秋一走,圍在這裏的客人也陸續告辭歸家。

人走的差不多,審問還在繼續,等到下人們全審完了,依然沒頭緒。

周氏夫婦犯起愁,雪濃找不見,總不能姑娘說丟了就丟了,若沒個音訊,到時候隨便別人怎麽編排,都是他們宣平侯府丟名聲。

他們越性要找到人,又遣了眾下人再搜一遍各處,犄角旮旯都不許放過。

孫氏心有不滿,這是他們王家,又不是宣平侯府,現在她兒子都是舉人了,哪容得他們在家裏查來查去,沒得晦氣,可她看看王昀,王昀也急得滿頭冒汗,一時倒不好多說氣話,只是對王昀道,“那姑娘都丟了幾個時辰找不出來,就怕人早不在家中,還往哪兒找,她長得又那樣兒,還醉了酒,若有個三長兩短,你也趁早收收心,一個妾而已。”

王昀待要反駁,忽見一個婢女慌慌張張過來,手裏還提著一只繡鞋。

孫嬤嬤認得那繡鞋,忙跟周氏道,“這是雪濃姑娘的鞋子!”

可算找到物件了,周氏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,問那婢女在哪兒找見的。

婢女回說是在斷橋附近的水岸邊,只找見一只,另一只卻尋不見。

在場幾人皆愕然,還是孫氏先說了話,“她不、不會跳河了吧。”

只要不是被哪個沒規矩的下人藏住,雪濃就是真跳河了,溫德毓和周氏也算松了口氣。

周氏立即做出哭態,身體也搖搖欲墜,孫嬤嬤扶住她,一番勸慰,她才像強做鎮定。

這畢竟在人家裏,周氏對王昀道,“二公子,勞煩你遣幾個人下水去搜羅。”

孫氏直想翻白眼,現在知道問候主人家了,她自己的姑娘看不住,把她兒子的謝師宴都攪和了大半,要不是將成親家,孫氏真按捺不住這滿肚子的火氣。

王昀心中也急,她一說,便吩咐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廝進水塘去打撈。

一時眾人都集聚到水塘邊,站在岸上看小廝們在水裏搜找,竟是各懷鬼胎。

孫氏是想著雪濃要活著被撈上來,名節也受損了,自不能再給王昀做妾。

周氏和溫德毓就沒盼著雪濃活,打從今日計劃失敗,雪濃活著就不如死了好。

唯獨王昀一心希望雪濃還有生機,即使真在水裏,只要小廝們不動,他救人上來,也正好順了他的心意。

小廝們在水塘裏找尋了足有一個多時辰,才尋到另一只繡鞋,那繡鞋裏盡是爛泥。

周氏這回一見著是真哭了,“……她怎就這麽想不開啊!”

鞋子在水底,說明人已經在水裏幾個時辰了,就算找到,哪有命活,這也是她養了十幾年的孩子,再不心疼,也覺得虧欠。

周氏掩著臉哭的傷心,溫德毓也以袖遮臉紅了雙老眼。

在他們身側的溫子麟忽要下水,被周氏拽住,“你要你母親一晚上送兩個黑發人不成?”

溫子麟攥緊雙手,“我不信她就死了,屍首都沒有,怎麽能說她死了?”

王昀道,“他說的沒錯,活要見人死要見屍。”

他催促著小廝再找。

這一找,就找了一夜,楞是沒找到雪濃的屍體,但那水塘外連著一條大河,小廝們都猜測,是不是雪濃已經隨著水流被帶入河中,河水太深,那就再難尋了。

溫德毓夫婦便呈報給順天府衙門,交由專做打撈活計的衙役去撈人,直有三日,仍渺無音信,往常落水之人,超三日找尋不到,便報死,當下衙門做了主,便定雪濃落水而亡。

去王家參過謝師宴的人多,那日雪濃出事,有不少人知曉。

一時之間有說雪濃是酒醉不慎掉進了水裏。

也有說雪濃是故意跳河尋死,概因雪濃死在王家,從前溫王兩家默許的是雪濃和王昀有親事,可真正定下親事的卻是王昀和溫雲珠,多說是溫雲珠搶了雪濃的親事,雪濃悲憤之餘,才會有此念頭。

不管外面的人怎麽揣測,溫家要做足樣子,給雪濃的葬禮辦的風風光光,溫家的夫人們都在靈堂上慟哭,周氏哭著暈過去好幾次,誰看見都要感慨她把養女當成自己親生的孩子待。

待雪濃的喪事過了,也就沒人再議論,一切都歸於尋常。

謝師宴後,周氏就想把溫雲珠和王昀的親事提上日程,可聽孫氏的意思,王昀並不急著成婚,想等明年春闈考過了,再說這些。

周氏當然不高興,可如今溫德毓被撤了職位,宣平侯府裏,全是張手要錢的老爺,雪濃死了以後,周氏就斷了攀附沈宴秋的心,溫子麟又沒中舉,近來人消沈了不少,周氏也不敢太逼著他讀書,只能寄希望在王昀身上,若能兩家結為一家,王昀前途無量,還愁不跟著沾光嗎?

她心裏門清,明年王昀若真能在春闈高中,那可是進士及第,那時候就是更富貴更體面人家的姑娘也願意嫁給她,而今是他高攀宣平侯府,等到來年,就未必了。

周氏咬咬牙,也只能答應下來,只叫溫雲珠性子放軟些,別再惹王昀生氣,現今可沒有雪濃釣著他了,若把他氣著,真有可能會退婚,那就後悔也來不及了。

溫雲珠也知曉好歹,雪濃在時,還有些羨慕妒忌她被沈宴秋看上,可她走後,不見沈宴秋來吊唁,沈家三房也沒人來上柱香,竟是淒慘的叫溫雲珠都膽寒,以前的那些不服氣一下消失,只覺得周氏為她周全的好,王昀確實是良配,總比沈宴秋那樣負心薄幸的男人強。

雪濃的葬禮後,王昀就不怎麽來宣平侯府了,周氏便叫溫雲珠去看望王家老夫人,借此去見王昀。

將將入秋,天氣轉涼,溫雲珠坐車去王家,周氏讓她帶了不少小物件,有給王家老夫人的,也有孫氏的,還有一副護膝是給王昀的。

溫雲珠去看了王家老夫人和孫氏,王家老夫人喜歡清凈,沒說兩句話就困頓,孫氏對溫雲珠這個兒媳婦依然算喜歡,畢竟是宣平侯的嫡女,比一般的小戶之女要尊貴的多。

孫氏告訴溫雲珠,王昀一早出門會客還未歸,讓她先去王昀的院子裏坐坐。

王昀的院子在南邊,溫雲珠熟門熟路過去了,她尚未及笄,就常來這裏找王昀,所以那些虛禮都算不得數。

王家也實在落敗,小廝都沒幾個,王昀這裏只有個老仆守院子,她進來就進來了,直入房中,先看到的就是衣架上掛著一副護膝,那護膝做的很精細,上面繡著蘭草,看針法,就是雪濃做的。

換以前,溫雲珠看見了,必要鬧一場,可現在雪濃都沒了,鬧有什麽用,她生氣也無濟於事。

她在這簡陋的房中看了一圈,才來到床邊,竟見那枕頭底下好像壓著一副畫,她好奇的翻開枕頭,拿起畫來看,上面畫的是個美人,靠坐在石頭上,眉眼淡似煙霧,眼尾點綴著鮮紅的胭脂痣,側著半張臉,被一條男人的胳膊摟住了細腰,眉間若顰,半咬紅唇垂眸,身上的春衫都遮掩不住那一身媚骨。

溫雲珠一眼就認出這畫裏的是雪濃,還是那日他們在碧波亭上看見的雪濃,原來他早在那時就對雪濃心心念念,還背地裏畫出這麽穢褻的畫,看這畫的邊角都有磨損了,他怕是夜夜把玩吧!

溫雲珠怒極,卻沒有像以前那般莽撞,她把畫放回枕頭底下,匆匆離開那院子去找孫氏,在孫氏面前哭哭啼啼著把話一說,便不管孫氏如何挽留,坐車回了宣平侯府,她把事都跟周氏說了,周氏眉頭緊鎖良久,誇她做的很對。

她走後沒多久,王昀回家了,孫氏又氣又急,倒不是為溫雲珠,而是他還惦記一個死人,溫雲珠嘴上沒把門,若說出去,就是他品行不端,貪戀人家姐姐的美色,死了都不放過,這可是大忌諱,他才中的舉,別因此又惹出事。

孫氏逼著他燒掉畫,丟掉那副護膝。

王昀縱有諸般不舍,也只能把東西都銷毀,但對溫雲珠已生厭惡,只想等明年後,便退掉親事,和她再無關系。

沒了那副畫,王昀夜裏常翻來覆去睡不著覺,有時會自責,若不是當初自己讓雪濃萬念俱灰,她可能沒那麽想死,小廝們都說水塘很深,她對他大抵怨恨至極,才會在那裏尋死,她的魂靈葬在塘中,為什麽一次也不入夢呢?

秋雨連綿了幾日,何故來王家,傳沈宴秋的話,要王昀去見他。

王昀不怎麽上沈家,沈宴秋雖說是他的先生,但在學業上也沒有時時刻刻盯著,只他有不解的地方去請教,沈宴秋才會解惑,王昀對沈宴秋也很恭敬,沈宴秋是他父親和叔叔的同窗,當年一起在應天府求學,後來因遭政變,他父親和叔叔都死在那場政變中,沈宴秋卻活了下來,所以他能做沈宴秋的學生,全托了父輩的福。

沈宴秋在書房見的王昀,他好似近來身體不太好,臉色有些蒼白,想是舊病覆發,這樣的天氣,最遭罪的人大約就是他了,連腿上也包著護膝,是雪濃做的那副,王昀呆滯的看著護膝,心中竟生出了悲涼妒忌。

沈宴秋呷了口熱茶,直說,“你和宣平侯嫡女的婚事,退了吧。”

王昀楞住了,他也想退,可現在如果退了,溫雲珠必定會到處散布他私藏雪濃畫像,這個把柄捏在溫雲珠手裏,他暫時沒法退婚。

但這話不能對沈宴秋說,王昀遲疑道,“先生,這門親事是祖父那一輩定下的。”

沈宴秋點頭道好,沒有再多說一句話,從椅子上起身,出去了。

桌上那杯茶都放涼了,也不見他回來。

王昀耐著性子等待,這時聽外面有人跑動,他忙起身走出書房,就見兩三個婢女邊跑邊笑,王昀叫住了一人,問有什麽事。

那婢女道,“二公子不知道,是我們三房的三姑娘醒來了,都昏迷有七八日,雲夫人和二爺擔心壞了,還好人沒事。”

王昀略詫異,沈家三房的雲夫人膝下是有個三姑娘,那位三姑娘很小的時候就被拐走,許多年都沒聽說找見,現今竟尋回來了?

婢女急著去後院,便不與他再多話,小跑著追上了其他人。

王昀忖度片刻,心想既是那位三姑娘清醒了,沈宴秋大概是不得空再見他,這沈家子嗣本就少,雖有三房,其實大房和三房才是嫡脈,二房是庶出,終歸比不得其他兩房,大房只剩了沈宴秋,三房雲夫人雖育有一子一女,三房老爺卻沒了,自然的,沈宴秋會對這個找回來的妹妹重視。

聽說沈宴秋那個妹妹也是十六歲,和雪濃一般大,沈三姑娘命好,回了這錦繡之地,雪濃命苦,結束了這短暫的一生。

王昀失神剎那,才把書房門關上,很快離了沈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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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房的院子裏都是人,老爺夫人少爺小姐都候著,東廂房裏不許進太多人,也只有沈宴秋和雲氏在內,丫鬟進出都是輕手輕腳,就怕驚了裏面人。

內室比外面更安靜,床上睡著雪濃,半刻鐘前身體動過,喜的雲氏直掉淚,沈宴秋也難得正襟危坐,怕錯過她醒來,又怕她醒來再看到自己,更受驚嚇。

他平生做事很少猶豫,這不是他的做派,他沈思些許,便起身要出去。

雲氏忙道,“你又要到哪兒去?好容易孩子要醒了,你總得等等。”

“三嬸替我守著吧,等她醒了再叫我,我去轉轉,”沈宴秋道,眼睛又盯著雪濃的睡容看了片刻,才走。

雲氏撲哧笑了聲,真是奇聞,堂堂內閣元輔竟然也緊張成這樣,想當年他在應天府求學可是天不怕地不怕,他拜入先太後父親門下,那時候應天府才是京都,當今聖上才幾歲大,剛被封做太子,先帝就駕崩了,禮王趁勢起兵,妄圖殺了當今聖上篡位,沈宴秋受先太後托孤,和十多個年輕學生一起護了聖上一路,那時多艱險,禮王甚至把大哥一家和她丈夫都抓去了應天府,威逼沈宴秋交出聖上,她當時帶著兒子回娘家才逃過一劫。

沈宴秋硬是保全了聖上,但她丈夫還有大哥大嫂及大侄兒都慘死在禮王刀下,沈宴秋帶回了她丈夫的遺書,她丈夫讓她不要怨恨沈宴秋,自古忠臣良將,總要流盡骨血,他和大哥大嫂是慷慨赴死的。

沈宴秋是大房嫡次子,從小就被眾星捧月般寵著,長到讀書的年紀,又極聰明,常被先生誇讚早慧,十幾歲就考取了功名,自來沒經受過挫折,從前也是張揚肆意的少年郎,可從應天府回來後,帶了一身的傷,從此也斂收脾性,將這偌大的沈家撐了起來。

雲氏笑過後又感嘆,本來以為他要孤獨終老了,誰料竟也枯木逢春,對個小姑娘忐忑不安。

雲氏再看看雪濃,剛被沈宴秋帶回來時,渾身都濕透了,衣服是她換的,那一身的痕跡錯不了,她跟沈宴秋這是真成了,也不知怎得就掉水裏去,還好被他救了上來,頭上也磕破了,昏迷這麽多日,連她都怕醒不過來。

真是可憐見的,以後給她做女兒,她定好生疼著。

丫鬟送湯藥進來,雲氏接過來親自餵藥,餵了有兩口,見雪濃的眼睫在動,她驚喜道,“真要醒了,你快去叫宴秋。”

丫鬟哎著聲往外跑去。

那碗藥餵有小半,雪濃終於張開了眼睛。

雲氏大喜過望,在她臉上摸了兩把,“好孩子,你終於醒了!可把我們嚇壞了!”

雪濃的眼珠兒慢慢看清她,遲鈍道,“你……們……”

雲氏急忙點頭,又朝外叫人,問沈宴秋在哪兒。

沈宴秋根本沒出院子,他出來以後和二房的叔父說了兩句話緩解吃緊,心神都在東廂房裏,丫鬟一來尋他,他就快步跟著過來了,一路有過擔憂她醒來不願見自己,但事情已經發生了,再逃避也無濟於事,他還是踏進了房裏,就聽見裏面雪濃啞著聲兒在問,“你們是誰?”

沈宴秋頓住腳,又聽她問,“這是在哪兒?”

他忽地松了口氣,太醫說的是,這回傷腦子,真把過往的記憶全丟失了。

他緩步踱到房中,雲氏見他過來,又是笑又是愁,“可如何是好,這傻孩子都不記得了?”

雪濃眨巴著眼,懵懵懂懂的看著沈宴秋,沈宴秋的個子很高,長得很好看,看起來很威風,她有點怕。

沈宴秋看她往褥子裏縮,兩只眼還滴溜溜的盯著他,裏面有一些膽怯,但更多是好奇。

雲氏咳了咳,道,“我手頭還有庶務要忙,你照看她吧。”

她示意丫鬟們都出去。

院裏聽說雪濃醒了,也都圍上來問了一通,才知雪濃誰都不記得,這可好,雲氏叫他們先回去,既然人醒了就好辦,等沈宴秋那裏決定好,再給雪濃身份。

房中沈宴秋躬身要坐到床側,雪濃又縮了縮,細聲咕咚著,“我不認識你,不許你坐我的床。”

沈宴秋沒慣著她,就在床邊坐下了,側著頭對她溫笑,“怎麽能不認識我?你再想想。”

他笑起來很溫柔,雪濃的警惕心小了,往他跟前湊,瞅著他道,“我跟你很熟麽?我怎麽一點兒也想不起你。”

沈宴秋任她看,從衣袖裏摸出一顆糖,剝開糖紙,送到她嘴邊,看她吃下去。

雪濃吃過這糖,甜膩膩的,她很喜歡,她從褥子裏鉆出來,和沈宴秋坐到一起,仰著頭再看看他,好像真覺得在哪裏見過一般,可她真的想不起來他是誰,她便猜道,“你能進我的屋子,你是不是我的哥哥?”

她的眼神純澈天真,以前的那些傷心哀怨都不再浮現,那些讓她遍體鱗傷的過往都被她摒棄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裏。

沈宴秋越發笑得親和,輕輕的頷首,看她又向自己靠近一點,小心翼翼把頭枕靠在他的肩膀上,喊他哥哥,他揉了下她的頭發,應下這聲哥哥。

未幾,她把頭擡起來,仰著臉道,“可我是誰呢?我都不知道我叫什麽?”

沈宴秋凝望著她的眼眸,良晌道,“你叫殊玉,沈殊玉。”

她念了聲殊玉,道,“是淚滴珠難盡,容殊玉易銷①的殊玉二字嗎?”

沈宴秋搖搖頭,“是生芻在空谷,寧殊玉與金②的殊玉。”

她小小的嘟噥著,“不都一樣嗎?”

沈宴秋的笑意快從眼底溢出,不一樣,在他這裏不一樣,她是無價之寶,非金玉所能比擬,從今往後,凡踐踏欺辱過她的,他都不會姑息饒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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